他們聊天的內(nèi)容有一洲南北的山河大勢,有各大仙家府邸的最新動靜,也有一些王朝國家的名人逸事。兩位老人說得最多,身旁的年輕晚輩則洗耳恭聽,少有插話,就是問話,必然恭恭敬敬,跟陳平安印象中的某些人大不一樣。比如風雷園劍修劉灞橋及泥瓶巷曹氏祖宅的那個南婆娑洲劍修曹峻,最近遇上的觀湖書院的周矩,好像都不是這般拘謹?shù)男愿瘛?br>
最后,一位腰間懸掛著一枚墨玉小印章的老者說到了打醮山鯤船墜毀、傷亡慘重的事,對于北俱蘆洲的那名道主天君,言語之中雖然承認那人道法通天,就連自家寶瓶洲道主祁真對上他也未必有勝算,可更多的還是對這名天君行事跋扈的不以為然。
另外一位老者則憂心忡忡,說好好一個劍修林立的寶瓶洲中部王朝,吃飽了撐的要打落俱蘆洲的一艘渡船,有何好處。當時能夠聚集那么多劍氣的勢力,只能是那個大王朝的朝廷,可那位皇帝已經(jīng)親自去往神誥宗,發(fā)誓絕無此事,之后在祁真的陪同下,親自面見俱蘆洲道主謝實。謝實竟然只說一切自有俱蘆洲修士追查真相。
陳平安聽到這里突然停下,然后驟然加快腳步,向那兩位老者抱拳問道:“兩位仙師,冒昧問一句,那艘鯤船上的乘客如何了?”
一位老人對此置若罔聞,看也不看滿嘴北方口音的背劍少年一眼,繼續(xù)前行。那位懸掛印章的老人倒是停下身形,耐心答道:“下五境的乘客幾乎沒人活下來,便是中五境的練氣士也死了許多。當時無數(shù)道劍氣從一座山頭向空中激蕩,無異于上五境劍仙的傾力一擊,你想一想,那得是多大的威力?”
老人看著少年微微變化的臉色,嘆息一聲,繼續(xù)前行。
陳平安站在原地,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撞了幾下肩頭也渾然不覺,等回過神來,才發(fā)現(xiàn)幾乎所有人都已經(jīng)走出洞口,去了太液池賞景。他緩緩走到洞口,外邊陽光明媚,更遠處可以看到一座坡度平緩的大山頭,漫山遍野的絢爛花草正在怒放。
在胭脂郡打殺了那個蛇蝎夫人之后,陳平安其實得了一件寶貝,但他在梳水國青蚨坊卻沒有拿出來售賣。那是一件筆洗,底部有十六個字:春花秋月,春風秋樹,春山秋石,春水秋霜。字體微小,且筆畫如蝌蚪般緩緩流轉(zhuǎn)繞行。陳平安本想著將來若是有緣再見,一定要拿出那件筆洗,給那姐妹倆瞧一瞧,好教她們知道,原來世上竟有這么無巧不成書的趣事。
陳平安臉上沒有什么悲慟神色,只是怔怔出神,望著遠處的旖旎風光。過了一會兒陳平安轉(zhuǎn)身走向渡船,身后姹紫嫣紅開遍,他便不看了。
回到二樓房間,關(guān)上門,繼續(xù)練拳。
又是將近一個月的時光緩緩流逝,陳平安不知不覺已經(jīng)打了二十萬遍拳樁。
再過兩天就要下船了,這一天深夜時分,他換上一身潔凈衣衫,光腳打開陽臺木門。渡船上下難得寂靜無聲,陳平安見四下無人,便輕輕躍上欄桿,對著隔壁那條悠悠流淌的河道喝起了酒。什么都沒有想,喝著喝著,終于發(fā)現(xiàn)酒葫蘆里沒酒了。這里面本來裝著劍水山莊釀造的十數(shù)斤美酒,坐船之前,只是讓徐遠霞和張山峰喝去了一些,他這兩個月又喝得很節(jié)制,所以一直喝到了現(xiàn)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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