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仍能聽到他好聽的聲音,和她,和爹爹姆媽都帶著一GU子腔調(diào)的國語不同,哥哥說話是那麼字正腔圓,溫柔雅致。
「小妹要去買豆?jié){嗎?天未亮,外邊冷,我去買吧?!?br>
吱呀一聲,廚房的紗門輕輕掩上了,胭脂還不及說什麼,哥哥的背影在紗門蒙朧的掩映下越行越遠(yuǎn),只穿得一件白襯衫的肩背看起來那麼單薄。胭脂緊緊捏著手里黏Sh的銅板,望著哥哥的背影,其實很想叫他多穿一些,但如同未曾交付的銅板,那關(guān)心始終未說出口。
胭脂的哥哥有個很讀書人的名字,叫做儒文。哥哥人如其名,也很會念書,二十歲的他現(xiàn)在是國立臺灣大學(xué)哲學(xué)系的高材生。
胭脂的爹娘一方面覺得驕傲,一方面又不免感到失落──書讀得這麼好的兒子,讓他來做旗袍嗎?胭脂不只一次聽到爹爹姆媽在哥哥不在的夜晚爭吵。姆媽說:儂是瘋了,我兒子會讀書勿讀書,讓伊去做衣服。爹爹說:我爹傳下的店,勿能失。姆媽又說:真當(dāng)給人彎腰是啥好事伐?
爹爹姆媽雖然來臺二十多年了,習(xí)慣了講國語,急起來鄉(xiāng)音卻仍不自禁地沖出口。而胭脂半聽半懂,總是縮在房里Y暗的角落,不敢出聲。
百樂旗袍店的歷史,不是從二十年前在博Ai路掛起招牌才開始的。打從在大陸上海,這門手藝就一代傳一代,一直傳到了胭脂爹爹的手上,每一代人都是制衣師傅,不曾出過一個讀書人。
如今出了一個讀書人,還是讀到這個省最高學(xué)府的讀書人!是大學(xué)生!但換來的,只有百樂旗袍店里一聲一聲隱約的嘆息。
胭脂收拾哥哥吃剩的碗盤時,爹爹姆媽才姍姍地走進(jìn)飯廳。她趕忙地端上一直熱著的白粥和豆?jié){,并幾樣小菜和一籠湯包──湯包是給爹爹的,爹爹和哥哥一樣,早上只吃粥,吃不飽。
「儒文上學(xué)去了?」姆媽一大早發(fā)髻便梳得整整齊齊,一襲素雅的暗綠織緞旗袍長達(dá)腳踝,裙擺上一枝素梅蜿蜒,梅花錯落綻放。她端著瓷碗,一邊輕輕吹涼,一邊問著。
「嗯,哥哥他吃了一籠湯包,又喝了一碗豆?jié){,才出門了?!闺僦鸬?。
姆媽撇撇嘴,像是在說她沒要問這些。
「你今日多買些菜,割一條r0U,再買條魚。儒文說了要帶同學(xué)回家──說是個挺好挺有才華的學(xué)長,儒文特地交代了要好好招待。欸!早曉得儒文能考上大學(xué)生,我當(dāng)年就不會──」
爹爹咳了一聲,姆媽橫了他一眼?!冈觞N?我兒子已經(jīng)是大學(xué)生了,還勿得我說兩句?」
爹爹閉上嘴默默喝粥,在這個家里,爹爹沉默得多。
過了一會兒,爹爹抬頭看她?!鸽僦?,吃了嗎?」不等她回答又說:「坐下吃伐?!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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