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淡不是原主,她既不驕縱也不偏執(zhí),若是離開薛府獨自去外面生活,就不用擔(dān)心被人看出異狀,進而惹出許多麻煩。她手里還有一筆銀子,足夠她過上穩(wěn)定的生活,除此之外她還有手藝傍身,完全能夠養(yǎng)活自己。
她雖然失去了記憶,但想到該如何謀生時,腦海中自然而然便會出現(xiàn)很多選擇,譬如當(dāng)廚子、譬如從軍、譬如刺繡。這些技能仿佛滲透進了她的靈魂,無論她改換多少次身份,都不會隨之消失。
然而,當(dāng)她走到后角門時,卻站住不動了。薛伯庸是為了救她才會癱瘓,若是她就此離開,那他該怎么辦?他這輩子還能站起來嗎?還能實現(xiàn)他的報復(fù)與夢想嗎?
林淡是一個恩怨分明、重情重義的人。原主可以了無牽掛地離開,從此撇下這一切去過嶄新的生活,但她做不到。即便離開此處,她居住的依然是薛家為她購買的宅邸,花用的依然是薛家為她準(zhǔn)備的銀錢,她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呢?現(xiàn)在,原主就是她,她就是原主,原主欠下的恩情,她得還,原主做過的孽,她得償,這是她推卸不掉的責(zé)任。
“我不走了。”她轉(zhuǎn)過身,往正院的方向走去。
“你說什么?你給我回來!”負責(zé)打發(fā)她的仆婦愣住了。
林淡走得很快,礙于原主的余威,路上遇見的仆役雖然面露疑惑,卻都不敢阻攔。待她穿過垂花門,就要抵達正院時,卻聽里面?zhèn)鱽硪魂囂淇蘼?,還有一名婦人百般無奈地開口:“文夫人,我也不想這樣,但我家清芳才十五歲,我怎么忍心把她送過來守活寡?若你的女兒遇見這種事,你會如何做?”
薛夫人許久沒說話,老太君卻長嘆一聲,虛弱道:“罷了罷了,天有不測風(fēng)云,人有旦夕禍福,我家伯庸就是這個命,怪不了任何人。庚帖和婚書我們都退給你,你回去吧?!?br>
那名婦人尚且來不及高興,薛夫人文氏就狠聲道:“什么叫怪不了任何人?伯庸會弄成現(xiàn)在這樣,最該怪的就是林家那個賤丫頭,其次是老爺,再次是你。你們?nèi)羰窃缧┞犖业膭?,把她送出去,伯庸絕不會有今天。我苦命的兒啊,你雙腿沒了,官職沒了,連媳婦都沒了,你下半輩子該怎么過啊……”
哀痛欲絕的哭聲不斷從房里傳來,老太君默不作聲,似乎在反省,那名來退婚的婦人連連安慰,很是為難。
聽到此處,林淡再不猶豫,推門走了進去,跪下說道:“老太君,我不走了,求您讓我留下吧?!?br>
“你還有臉來!?周達家的,把她給我攆出去!”薛夫人立刻忘了哭泣。
站在她身旁的婦人用既好奇又鄙夷的目光打量林淡,顯然也知道這位姑奶奶的惡劣行徑。
老太君閉上眼睛,嘆息道:“你不走又要如何?我們家早已對你仁至義盡。你爹救了我兒的命,我孫子又為了救你賠上一雙腿,我們誰也不欠誰,就這樣吧。那五百兩銀子你省著點用,或者拿去買田囤地,下半輩子便不用發(fā)愁了?!?br>
林淡默不作聲地磕了三個響頭,徐徐道:“薛家的確沒有哪一點虧待我,可您說我們已經(jīng)兩清了,卻是不對的。若非將軍把我?guī)Щ貋頁狃B(yǎng),我恐怕早已經(jīng)死在邊關(guān),這是你們給我的第一條命,與我爹的恩情抵消了。大哥幫我擋住馬蹄,這是你們給我的第二條命,我尚且沒有還清,如何能夠一走了之?說來說去,到底是我虧欠薛家更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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