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瀺說道:“崔東山,你該長點心,懂點事了。不是重新躋身了上五境,你崔東山就有資格在我這邊蹦跶的?!?br>
崔東山輕輕落座,懷抱綠竹杖,不再看那二樓,自言自語道:“那場三四之爭,為何爺爺一定要入局?爺爺又為何會失心瘋?不是我們害的嗎?爺爺是讀書人,一直希望我們當(dāng)那真正的讀書人。爺爺畢生所學(xué),學(xué)問根底,是那亞圣一脈啊。為何在中土神洲,卻要為我們文圣一脈憤然出拳?我們又為何偏偏欺師滅祖,讓爺爺更加失望?”
崔瀺一巴掌拍在欄桿上,終于勃然大怒:“問我?問天地!問良知!”
崔東山眼神癡呆,雙手攥緊行山杖,頹然道:“有些累,問不動了。”
崔東山記起年幼時,被那個嚴(yán)苛古板的老人帶著一起去訪山登高,路途遙遠(yuǎn),自己苦不堪言。
一次老人拾階而上,根本不管身后的他滿身汗水,自顧自登高走去。
老人似乎是故意氣自己的孫子,已經(jīng)走遠(yuǎn)了不說,還要大聲背誦一位中土神洲文豪的詩詞,說:“丈夫壯節(jié)似君少,嗟我欲說安得巨筆如長杠!”
崔東山便將那篇詩歌記得死死的,后來不承想,自己長大后,負(fù)氣離家出走,又拜師于老秀才門下,老秀才莫名其妙成了文圣,自己便莫名其妙成了圣人首徒,終于有機會見到了那位享譽中土神洲的儒家圣賢。只是到了那個時候,比任何同齡人都要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崔東山,其實心中只有一個念頭,便是將來有機會返回家鄉(xiāng),一定要與爺爺說,你仰慕之人,論文章,輸給了你孫兒,下棋,更是輸?shù)媚頂嗪殹?br>
只是這輩子肚子里攢了好多話,能說之時,不愿多說,想說之時,又已說不得。
遠(yuǎn)處龍泉郡城,有晨鐘響起,遙遙傳來。
鐘聲一響,按例就要城門開禁,萬民勞作,直至暮鼓敲過,舉家團(tuán)圓,其樂融融。
大驪新中岳掣紫山山腳附近的馀春郡,是個不大不小的郡,在舊朱熒王朝不算什么富饒之地,文運武運都很一般,風(fēng)水平平,并沒能沾到那座大岳的光。新任郡守吳鳶,是個外鄉(xiāng)人,據(jù)說在大驪本土就是當(dāng)一地郡守,算是平調(diào),只不過官場上的聰明人,都知道吳太守這是貶謫無疑了——一旦遠(yuǎn)離朝廷視野,就等于失去了快速躋身大驪廟堂中樞的可能性。外派到藩屬國的官員,卻又沒有官升一級,明擺著是個坐了冷板凳的失意人,估計是得罪了誰的緣故。
只不過吳郡守的仕途再黯淡,終歸是大驪本土出身,而且年紀(jì)輕,故而管轄馀春郡的梁州刺史,私底下讓人交代過馀春郡的一干官吏,務(wù)必禮待吳鳶,若是有那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舉措,哪怕不合鄉(xiāng)俗,也得忍讓幾分。所幸吳鳶上任后,幾乎沒有動靜,按時點卯而已,大小事務(wù),都交予衙門舊人去處理,許多按例拋頭露面的機會,也都送給了幾個衙署老資歷輔官,上上下下,氣氛倒也融洽。只不過如此軟綿的性情,難免讓下屬輕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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