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生氣笑道:“那我還得謝謝你?”
陳平安置若罔聞,環(huán)顧四周。這間極其寬敞的閨房內不乏奇珍異玩,不過脂粉氣重了些,壁畫盡是些不堪入目的春宮圖,尺幅極大,得有一丈高。所幸畫中男女不過棗核大小,既有帝王淫亂宮闈,也有勾欄青樓的春宵一刻,其中一幅竟然男女身穿道袍,男子仙風道骨,女子神光盎然,似是神仙道侶在修行房中術。這些畫卷上還有密密麻麻的小楷旁注,大概就是朱斂所謂的神仙書?
書生一腳踹在那張巨大鴛鴦榻上,用了巧勁,鴛鴦榻滑出數(shù)丈竟是毫無聲響。他蹲在地上,地板上鑲嵌有一塊光亮如鏡的圓形精鐵,大如水盆。他低頭凝神望去,似乎在破解機關,忽又轉頭望去,氣不打一處來。好家伙,他算是領教了何謂賊過如梳,兵過如篦。那個頭戴斗笠的青衫游俠,別說是那六幅暗藏修行玄機的神仙圖,竟是連避暑娘娘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都一股腦兒收入囊中。咋的,這輩子沒見過錢啊?
只是書生很快轉過頭,繼續(xù)打量那塊纖塵不染如寶鏡的奇怪精鐵,眉宇間有一絲陰霾:明知道接下來還要走入廣寒殿的寶庫,遇到真正的寶物,還如此大肆搜刮這些不甚值錢的物件,莫不是有咫尺物傍身?一件方寸物可沒這么大胃口。
陳平安還在翻箱倒柜,一邊問道:“你先前說那避暑娘娘是月宮種,什么意思?”
書生一手輕輕抹過“圓鏡”邊緣,一手在袖中掐訣,心算不停,隨口答道:“天地有日月,月者,陰精之宗。相傳遠古天庭有一座月宮,名為廣寒。月宮內有那桂樹、兔精和蟾蜍,皆是月宮種的老祖宗,涼霄煙靄,仙氣熏染,各自成精成神。這位避暑娘娘就是月宮蟾蜍的子孫,只不過像那蛟龍之屬千萬種,高低不一,云泥之別,剝落山這位算是一只還湊合的月宮種妖物?!?br>
陳平安稱贊道:“你倒是學問淹博?!彼袅艘粡埢ɡ婺疽巫?。不論如何搜羅房中寶物,他始終與書生相距十步,無形中算是表明一種態(tài)度。
書生聞言后搖頭感慨道: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無涯。”
陳平安隨口道:“以有涯隨無涯,殆已?!?br>
書生轉過頭,瞥了眼陳平安。陳平安蹺起二郎腿,手腕一擰,取出那把崔東山贈送的玉竹折扇,輕輕扇動清風。
書生已經轉回頭,伸出一根手指,輕輕敲擊那塊鏡面。圓如明月的鏡面之上,有地方開始緩緩拱起,最終變成了一座宮殿模樣的建筑,如明月之中升閣樓。
陳平安趕緊收起折扇入方寸物當中,顧不得什么忌諱不忌諱,來到書生身邊,凝視著那塊原本渾然無瑕的精鐵。當時遠觀,怎么看都是千錘百煉之后的平滑鏡面,哪里想到有此等玄妙?更讓他倍感驚艷之處,還在于哪怕他當下聚精會神凝視此物,都還是覺得先前“契合”得太過夸張。書生卻皺眉,一次次出手,又將那座大門緊閉的宮殿推回,重新恢復平鏡模樣。陳平安看得目不轉睛,嘖嘖稱奇,世間竟有此等精妙的鑄造之術。他也顧不得會不會此地無銀三百兩,說道:“放心,不會下作偷襲你?!?br>
書生盤腿而坐,緩緩道:“是墨家機關師打造的一件法寶無疑了,很有些年頭。此物歸你,入了寶庫后,三七分,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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