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牽著那匹馬,腰間刀劍錯,淡然道:“劉老成這種人,只要下定決心返回書簡湖,就肯定不會是為了一個江湖君主,當(dāng)時他登上青峽島打壓顧璨和那條真龍后裔,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障眼法罷了。事實上,有沒有那次出手,你們書簡湖所有野修,都只能等死,任人宰割。因為除了劉志茂,幾乎沒有人看到東寶瓶洲大勢的席卷而來,還以為書簡湖能夠置身事外,說不定還覺得外邊的世道亂了才好,方便渾水摸魚,就像這次石毫國戰(zhàn)事,多少書簡湖野修趁機(jī)滲透,相信不少人都吃了個肚圓腸肥,只不過沒有想到才掙了一筆,就被人抄了家,幾百年的辛苦積攢,都不知道到底是為誰忙活。”
始終蹲在河邊的章靨無奈道:“也不能全怪書簡湖眼拙,說句難聽的,除了我們青峽島,還有敵對陣營的青冢島、天姥島,想要抱大驪鐵騎的大腿,也得看人家樂不樂意伸一伸腿腳,也得看提著豬頭能不能走得進(jìn)廟門?!?br>
陳平安點(diǎn)頭道:“確實如此?!?br>
章靨站起身,吐出一口濁氣,接著道:“不過真要聰明,敢賭大的,早點(diǎn)來石毫國聯(lián)系大驪鐵騎,主動遞交投名狀,在某位將軍那邊混個臉熟就行,然后只要給大驪綠波亭諜子記錄在冊,如今就賺大發(fā)了,以后書簡湖重新劃分勢力,少不了好處,那才是真正的肚圓腸肥,一本萬利。我們青峽島,其實已經(jīng)做得很好了,輸就輸在一直沒能聯(lián)系上蘇高山,只停留在粒粟島譚元儀那邊,加上劉老成橫插一腳,為山九仞功虧一簣?!?br>
陳平安皺眉深思,沉默片刻,疑惑問道:“章老前輩,你可知道咱們東寶瓶洲,近十年來,有沒有什么大的宗字頭仙家府邸,想要更換宗門地址?哪怕是一點(diǎn)點(diǎn)類似苗頭,看似是風(fēng)言風(fēng)語的說法,有沒有聽說過?”
章靨頹然搖頭道:“并無。比如作為咱們東寶瓶洲的山上執(zhí)牛耳者,神誥宗祁老宗主剛剛躋身天君,穩(wěn)如山岳,神誥宗又是一幫修清凈的道家神仙,從無向外擴(kuò)張的跡象。之前聽島主閑聊,神誥宗好像還召回了一撥譜牒道士,十分反常,島主甚至猜測是不是神誥宗發(fā)掘出了新的洞天福地,需要派人進(jìn)入其中。此外真武山和風(fēng)雪廟,云林姜氏,老龍城,好像也都沒有這種苗頭?!?br>
陳平安點(diǎn)點(diǎn)頭道:“明白了?!?br>
章靨從心弦緊繃,到驟然松懈,倦怠至極,神色憔悴。
只是一看到身邊這位賬房先生的面容,章靨便笑了。人家陳先生都未曾喊苦,自己若是擺出小娘子作態(tài),豈不是白活了數(shù)百年?
章靨便與陳平安說了在橫波府與劉志茂的最后一場談?wù)摚皇菫閯⒅久f好話,事實如何,便說如何。
書簡湖的老人一個一個走了,新人一個比一個跋扈,最早算是正兒八經(jīng)譜牒仙師出身的章靨,已經(jīng)找不到能夠聊天說話的人,不承想臨了,還能碰到個與自己一般吃力不討好的“修行之人”,話匣子一開,就說得有點(diǎn)多,留心著那位消瘦年輕人的神色,見他沒有不耐煩,章靨才放下心來。
陳平安一直耐心聽著。
在章靨說到無話可說的時候,陳平安才輕聲提醒道:“章老前輩最好不要返回書簡湖了,怎么都于事無補(bǔ)的,還不如在遠(yuǎn)些的地方,靜觀其變?!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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