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九成笑笑說：“鐵武不去，他的槍借你，明兒一早，找我要?！?br>
有槍，曹三Pa0放心不少，他知道，胡天貴的事還沒完，高橋隊長和楊警長仍提防著他，讓他進討伐隊，怕是又要起啥么蛾子，這幾個人，王九成、徐大個和自己走得近，於德民膽子小，沒啥壞心，楊警長、于萬仁是一撥的。第二天天還未亮，在員警隊集合，高橋隊長訓話，高橋說的是日語，楊警長翻成滿洲國話。高橋說：一切行動，聽從命令，輕手輕腳，不許交談，沒有命令，嚴禁開槍，否則，以通匪論。訓完話，出發(fā)。高橋、楊警長、王九成騎馬，兩個警士及其他人坐扒犁，曹三Pa0背上了杜鐵武的漢yAn造，眼睛卻老是盯在一個王姓警士手上的三八大蓋上，三八大蓋是他的最Ai。9個人出南門，在興隆鎮(zhèn)南門會合上興隆鎮(zhèn)員警署直轄所的員警及鎮(zhèn)自衛(wèi)團60來人，南圍子屯員警及自衛(wèi)團30來人，一行百來人，滿警在前，日警在後，浩浩蕩蕩，往東走，曹三Pa0看見了自衛(wèi)團團總于廷洲于瘸子，騎在馬上，威風八面，于瘸子的腿是打仗時被抗日軍S傷的，日本子特別看重于瘸子的這一功勞，于瘸子也老顯擺，于瘸子沒瞅見他，瞅見他怕也不會認識這個以前的小Pa0手。搜山隊一路往東，過蠶場G0u，草帽頂子G0u，到了草帽頂子山，將附近山G0u岔岔都搜了個遍，廢棄的窩棚、馬架子都搗了搗，又去盤道嶺G0u，拉拉鱉G0u，這一片經(jīng)去年推大G0u歸屯并戶，已難尋人煙，放出的獵戶，也是日本子的眼線。
東屯九人小隊，自衛(wèi)團在前，員警在後，不知是不是多心，曹三Pa0老覺得有雙眼睛盯著他後腦勺，只是這一天沒啥事，只發(fā)現(xiàn)一些鳥獸的蹤跡，一槍沒開，搜了一圈，大隊回營。第二第三天，起得更早，一隊往北，匯合興隆G0u屯員警、自衛(wèi)團，搜索興隆G0u附近，一隊往西，沿著烏斯渾河，匯合樣子G0u屯、徐家屯員警自衛(wèi)團，搜索樣子G0u屯、徐家附近，這兩天，同樣無收獲，第四第五天，往東北，匯合黑背員警分署，及黑背、小二道河子等屯自衛(wèi)團，將黑背周邊，及鄰近B0利之地搜了個遍。第六天，南邊前刁翎地區(qū)的搜山，東屯沒有參加，高橋帶著全T員警及自衛(wèi)團，在東屯北邊小山坡C練了一天。
第四天搜山，風跟刀子一樣，打在臉上，東屯和興隆鎮(zhèn)的隊伍，沿雙丫子G0u往兩邊搜尋，冬天，樹葉開門，密林算是打開了，尤其下了雪，要藏個人，b夏天難多了，曹三Pa0端著槍，跟在徐大個後面，他有點心不在焉，白sE的密林廣闊無邊，寒冷乾凈，巨松的香氣讓他分神，昨晚還沒怎麼睡覺，自衛(wèi)團的五個人玩了大半晚上牌九。從張五爺哪買了那一坰地以後，他還剩10元錢，欠杜二爺200元，曹三Pa0的牌運不佳，這很正常，從十幾歲玩牌起，他一直就沒什麼牌運，對面的于萬仁贏了錢，邊玩邊吃著蒜頭，呼出一口口臭氣，徐大個也跟著吃上了，曹三Pa0眼絲血紅，輸光了手頭的所有錢，沒錢玩了，于萬仁斜睨著他，說於德民上吧，曹三Pa0心頭冒火，說，九哥你借點。王九成借了他3元，一會又沒了，曹三Pa0不好再借，紅著眼說：接著玩，輸?shù)腻X，我那坰地來抵。于萬仁瞇眼說：行，那行，接著來。王九成這時發(fā)話了，把手上骨牌一扔，站起說：散了，散了，明兒個搜山，歇了。于萬仁悻悻地嘟噥兩句，牌桌終是散了。一晚上，三Pa0眼前，盡飛骨牌影子，悔啊，十三元錢說沒就沒了，要不是九成，說不定地也沒了。
野獸覓食時需要打起全部的JiNg神，他胡思亂想，老是分神，很不像一只野獸。一只野兔從紅松旁急匆匆跑過，一個麅子在灌木後傻瞪瞪瞪著他，他想：如果，面前真出現(xiàn)一個抗日軍，他該怎麼辦？他能開槍嗎？突然，一個眼線跑了過來，和打頭的員警嘀咕了幾句，緊接著，整個隊伍知道并緊張起來，前面有情況，日警命令，從兩邊包抄過去，曹三Pa0小心翼翼跟著隊伍包抄過去，遠遠一看，有幾個人正站在冰封的雙丫子河里，不像是抗日軍，像是在淘金，盜采h金，也是重罪，大夥悄悄地撲上去，雪地上跑不快，那夥人發(fā)現(xiàn)了，嚇得跳起來，東西都不要了，撒腿就跑，往山上跑，東屯九人小隊跟著追擊，那夥淘金的，跑得飛快，追著追著，有人開槍，打那夥人，這也值當開槍？曹三Pa0邊跑邊想，突然感覺耳邊槍響，不好！他趕緊趴到了雪地上，回頭看，一棵胡枝子擋住了視線，有人打黑槍！他就勢趴著，等到東屯這一隊都跑到前面，才站了起來，後來于九成騎馬過來，問了一句：“咋了？”曹三Pa0答：“媽巴子，絆了一跤。”這一天，那夥淘金的，都給逮住，押回了黑背分署。
過後，他沒給誰提這件事，第六天C練，高橋先是訓話，把五天搜山行動總結(jié)了一下，著重表揚了于萬仁，于萬仁抓住了一個盜采h金的，接著C練，做C，走步，然後高橋說要教大夥劈刺，他端著三八大蓋，刺刀上膛，教了幾個刺殺動作，全T人員跟著練習，沒大槍的就用木棍，同一個動作要練習十幾次，高橋在旁邊巡視，不規(guī)范的他會大吼拿木棍敲打。練習完，高橋點名讓練得b較標準的徐大個，于萬仁、曹三Pa0三人上臺，一個個與自己b試，b試都用木棍，高橋雖然T胖，曹三Pa0在戰(zhàn)場見識過日本子的刺殺功夫，不敢輕慢，第一個上臺的徐大個，轉(zhuǎn)身笨拙，一下子就被高橋刺中x口，高橋的力氣很大，徐大個倒退幾步，坐到地上，曹三Pa0第二個，他只會那幾個動作，兩個回合，肋下被高橋大力刺中，十分疼痛，于萬仁第三個，兩個回合，打不過就跑，被刺中後背。高橋提棍四顧，得意洋洋，楊警長領(lǐng)頭一個，喝起彩來。
最後訓練S擊，訓練完，于萬仁找到曹三Pa0，要跟他b槍，高橋準許了，自衛(wèi)團都起哄起來，打什麼呢？于萬仁說打銅錢，把兩枚銅錢一邊一個掛在樹上，往回走了十五步，從這個距離看過去，銅錢只是一個點，于萬仁站立端槍，瞄準片刻，啪的一槍，一枚銅錢被打飛，大夥都喝彩起來。曹三Pa0豎起大拇指夸了一句，走到楊警長跟前，笑著說：“楊警長，借槍和馬一用?！睏罹L有點不自然地借給了他，槍是三八大蓋，馬是戰(zhàn)馬，曹三Pa0翻身上馬，往遠處騎了一陣，才撥轉(zhuǎn)馬頭，兩手端槍沖了過來，楊警長、于萬仁看著他的槍口似乎朝著自己，不禁臉sE發(fā)白，曹三Pa0越來越近，在馬將要越過于萬仁身旁時，啪啪兩槍，剩下的一枚銅錢，也被打飛，這一手馬上功夫，更難於平地，大夥更是喝彩起來。曹三Pa0心中暗叫：僥幸。這手馬上槍打銅錢，他并沒有必中的把握，不過是想借勢嚇唬嚇唬楊警長，還有于萬仁，沒想到還真碰上了。當時他在馬上，槍口朝著楊警長，後來又朝著于萬仁，看兩人的神sE，他基本判斷打黑槍的是誰了，應(yīng)該是楊警長。把槍和馬還給楊警長時，可以看出，楊警長對他的神sE，又有不同。
六天討伐活動過後，東屯恢復平靜，曹三Pa0控制著不去耍錢，無事閑，只好找吳浪子嘮嗑，喝酒，一天，兩人喝得高興，吳浪子說什麼都要做東，拉曹三Pa0去依蘭，吳浪子有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勁頭，曹三Pa0也動心了，隨便問了一句：g啥不去B0利？吳浪子不屑地笑笑：你還念過幾年書，不知道，三姓出美nV？B0利，現(xiàn)在就是個大兵營，到處是日本兵，窯子倒是也多，六七十家，b依蘭還多。吳浪子說著說著，打著哈欠。曹三Pa0知道他是x1大煙的，就說：去依蘭也行，大煙館別去。吳浪子愣了一愣，說：聽你的。又說：這個好處，你不吃，是不懂的。跟你說個對子，依蘭有一家，從哈爾濱抄來個對子：千燈羅列，眾生共頌王道政；一榻橫陳，與爾同消萬古愁。咋樣？曹三Pa0笑了笑，也文縐縐地說：不若YuT1橫陳。
兩人都笑起來，曹三Pa0說：聽說，你老去日本料理。吳浪子答：瞎掰，去就去過一次，聽不懂話，還貴，乾凈是乾凈，沒啥意思。兩人終於穿上靰鞡鞋，大棉襖，冒風寒，跟運糧大車隊，往依蘭城進發(fā)?？档?年，康德4年，曹三Pa0都半夜去過依蘭城，那是軍長帶領(lǐng)攻打依蘭，天明就撤了。這次去，他可勁地看，興隆鎮(zhèn)是依蘭縣第五區(qū)，又稱雕翎，他們從雕翎出發(fā)，出興隆G0u，經(jīng)黑瞎子G0u，到道臺橋鎮(zhèn)歇了一晚，第二天一早出發(fā)，頭晌到達縣城南門，從南門進去，南門有南大營駐軍，有柴草市、騾馬市買賣柴草、牲畜，是個熱鬧地，從騾馬市往北，遠遠瞅了眼縣公署，再往西北，去了關(guān)岳廟。關(guān)岳廟香火興盛，兩人到了這里，都神情肅穆。下過大雪，天地皆白，羅漢墻內(nèi)，巨樹參天，飛檐斗拱，明柱回廊，關(guān)帝狀極威武，有咸豐帝御筆《萬世人極》，同治帝御筆《威震挹婁》，在正殿恭恭敬敬拜完關(guān)帝，兩人去西殿，西殿城隍廟有同治帝《靈昭黑水》匾額，拜完城隍爺，再去東殿拜了拜JiNg忠報國的岳王爺，兩人才出得廟來，往西門商埠區(qū)而行。西大街，有藥鋪、鞋帽、首飾店、照相館、日本貿(mào)易館，是高檔場所，南夾信子街兩側(cè)商鋪，多為鞋帽、成衣、雜貨，北夾信子多館子、浴池、剃頭館，四合發(fā)飯店兩層樓，最為有名。時間還早，曹三Pa0和吳浪子在財神廟前喝了會茶，聽了會書，書說的是三國，有日本子來聽。聽完書，兩人說了會閑話，曹三Pa0感嘆道：南門外的關(guān)帝廟以前香火多好，現(xiàn)在荒廢了。吳浪子喝口茶，說：發(fā)大水那年沖垮了，沒人修，可不就廢了。又問：三姓為啥多美nV？曹三Pa0搖搖頭。吳浪子說：宋徽宗在三姓坐井觀天。曹三Pa0還是不解。吳浪子笑著解釋說：金朝把宋徽宗俘虜?shù)搅巳眨位兆诓皇且粋€人來的，帶了一堆，三g0ng六院，七十二嬪妃，徽宗和別的皇帝還不一樣，是個風流皇帝，書畫俱佳，品味高，徽宗選的nV人當然不一般，鼻子是鼻子眼是眼，小腳不堪一握，如此美婦姣娃，盡留在這小小的三姓城。所以，三姓出美nV。走吧。
走，兩人急不可耐，即去賜福胡同，這里窯子林立，日本的，朝鮮的，滿洲國的，看得眼花，還好吳浪子熟門熟路，一家家地逛，一家家地望聞問切，到底在一個b低檔窯子高一點，b高檔窯子低一點的地方停住了，這里收拾得還俐落，窯姐有4個，叫餐，普通館子就行，有吳浪子的把關(guān)，曹三Pa0挑了個安安靜靜膚sE黝黑的，雪花膏香得他頭暈，吳浪子咬著耳朵說：這個，丑點，乾凈。館子送來一壺酒，一個炒r0U片，一個炒青菜，兩碗高粱飯，吳浪子本來為曹三Pa0點的是大米，據(jù)說依蘭剛來的規(guī)定，大米管制，滿洲國人不能吃大米。曹三Pa0吃慣高粱，倒無所謂，吳浪子帶著個笑顏如花的并桌過來，喝著喝著，不知喝高了，還是故意裝著二虎八J的樣子說：大米飯管制，不讓吃了，日本b管制不，還讓不讓c？這話有點犯禁，被特務(wù)聽去可了不得，三人想笑又沒笑。笑顏如花的那個低聲說：明兒個你去試試。吳浪子答：舍不得你。
鬧鬧騰騰吃完飯，曹三Pa0得以多年以後，一親nV人芳澤。辦完事——由於過於興奮，他預料之外很快完了事，心想?yún)抢俗诱f得對，“越不用，越?jīng)]用，越用，越好用。”他拿出煙袋cH0U煙，nV人露出尖尖小小的nZI，毫不害臊地仰面八叉，有時斜眼瞅著他，這個眼神，十分像……他不知怎麼想起民21年日本子剛來依蘭的時候，8月，依蘭大水，東面倭肯河、西面牡丹江波濤洶涌，北面松花江更是水天茫茫，一望無際，連日大雨，子夜，依蘭城南防洪壩被沖垮，依蘭城一片汪洋，碰巧他送虎子娘回依蘭娘家，趕上了這場大水，虎子娘有了身孕，行動不便，幸虧丈人家多木材，紮成木筏，他們轉(zhuǎn)移到木筏上，看見一個個牲畜在水中掙扎，人、狗、豬、馬，有在樹上，有在屋頂，有在木筏，雷雨不停，狀極恐怖，如世界將傾覆。那時，他擔憂未出世的虎子，又擔憂挺著肚子的虎子娘，在滿目瘡痍的依蘭城，他們劃著木筏往北邊銀行逃，逃到了一個高處，高處有一大堆人跪拜水大王，水大王就是在洪水中出現(xiàn)的小蛇，水大王抬起頭，不吃不跑，眼神犀利，接受人的祭祀，他們見此景象，也跪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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